策展人:張營營
前言:
所謂的創造力從哪里來?藝術在人的精神、格局、理解力,以及世界認知方面提供了哪些助力?如何打通過去與未來的時間線,將歷史的經驗沉淀?展覽“雕塑小史”圍繞“時間的沉淀物”展開,藝術作品從13500年前考古發掘的小型骨雕靈井鳥,到傳統的單體雕塑、金屬鑄銅、瓷制作品、3D打印、仿真硅膠、編程技術、數字藝術、肢體展演、泥塑玩具、現代招幌和擺塑的委任創作等,它們由天然和人工材料或其混合物制成,人類社會中技術工具的長期發展與演變也蘊藏其中。這個展覽讓不同時期的雕塑產生對話,讓當代藝術創作與古時的發現產生共鳴。
一般而言,我們今天理解的雕塑有以下三種:一類是獨立制作的單體雕塑;一類是逐漸與環境相融合的概念雕塑,它包含著單體雕塑;最后一類是從雕塑的行為模式中擴展出去的,或者是擁有雕塑意識的其他媒介與形式的作品,我將這些類型的作品定義為“半雕塑”。通常,這類雕塑的特點是造型靈活、動態性強、拼接與組合方式多元、視覺輕盈、不沉重、具可穿透性、可拆卸組裝等。它們不再拘泥于傳統的雕塑模式,而是將雕塑意識的作用力擴展到可觸及的全部領域。
除了大量的當代藝術創作,本次展覽還涉及了對中國古早時期的雕塑案例的考量,如河南靈井遺址出土的史前小型骨雕“靈井鳥”、古代陪葬儀式中的“擺塑”、宗教信仰里的“影塑”、漢代的循石造型等藝術風格,以及民國時期現代主義市場經濟的萌芽階段店鋪林立的街邊“招幌”。這些物都與雕塑息息相關,它們的形制和史料今天正逐漸豐富當代藝術和雕塑的概念,并為中國當代藝術的本土性發揮提供了必要的文化資源。“雕塑小史”希望將這些歷史尚存物的固有社會屬性解綁,通過“時間沉淀物”即雕塑的眼光,將當下、過去和未來的時間再一次做出必要的關聯與整合。它為觀眾提供了中國當代藝術家如何安置這些“歷史提示”的方式。
“雕塑小史:時間沉淀物”對進化論思想提出了質疑,對線性的時間概念也提出了質疑。21世紀的今天,討論雕塑或藝術的起源問題可以讓我們思考:未來到底是新奇的?還是歷史的重復?我們要如何延續這樣一種可能帶有重復模式的行為?跨越幾個時代的雕塑作品,對于觀眾來說,可以作為一場感性的視覺景觀來體驗,也可以當做不同時代的思維方式來理解。在這里,希望你能看見雕塑,看見其中變化的與不變的東西。
藝術家簡介
劉煥章先生1930年出生于今內蒙古自治區的八里罕。1946年至1948年在北京育英中學讀高中,期間拜故宮篆刻名家金禹民先生為師,學習篆刻及印鈕雕刻藝術,接觸傳統雕塑造型法的訓練。1951年考入中央美術學院學習雕塑,成為了新中國培養的第一代雕塑家。入學后,劉煥章一方面學習當時的文藝理論,配合政治運動完成創作任務,參與表現工農兵和重大題材的創作;一方面利用閑暇時間私下進行雕塑創作上的藝術探索,他認為雕塑應該以造型表現思想感情、傳達意圖,這使他與當時功能化、概念化的雕塑造型方法格格不入。1956年,劉煥章畢業于中央美術學院雕塑研究班,畢業后留在本院雕塑創作室從事專業創作,曾先后參加北京展覽館、中國歷史博物館、中國軍事博物館、工人體育場及毛主席紀念堂等建筑的大型雕塑創作。
1957年前后,僵化的社會主義現實主義創作方法遇到了合法性的危機,藝術上的百花齊放與藝術民族化的議題被再次提出。1960至1961年期間,劉煥章考察了麥積山石窟、敦煌石窟、云岡石窟和龍門石窟,回來后,他借鑒中國傳統宗教雕塑的造型手法創作了一系列木雕和石雕作品,力求在形式上擺脫一度占主導性的蘇派的自然主義手法的影響。在1961年到1963年期間,劉煥章迎來了其創作生涯的第一次高潮,其中,創作于1961年的雕塑作品《少女》,在造型語言上綺麗與端莊,在藝術界引起了轟動。這件作品的出現奠定了劉煥章在雕塑創作語言上含蓄和婉約的風格。
“文革”結束后,在思想解放和民主自由的時代氛圍中,劉煥章迎來了創作的第二次高潮。他將多年積壓的創作構思在短短幾年內做出來,并于1981年在中國美術館舉行個展,展出了372件小型雕塑作品。這些注重雕塑語言的創作雖然是在形式探索的藝術氛圍之中產生的,但劉煥章并沒有止步于形式探索,他將他對于親歷“文革”之后的所思所想和對現實社會人情的體悟含蓄地反映在他的創作里。這些寓情于景的作品與當時興極一時的“傷痕藝術”有所距離,給正在療傷期的藝術界帶來一絲平和的暖意。
在1981年的個展后,劉煥章的雕塑語言由青年時期的綺麗與端莊,逐漸轉向了洗練與古拙。他在創作中盡量使用大的塊面、大的線條,注重體積,從形體、塊面、線到表現的內容,都避免過于追求完美。這些含蓄且富有熱情的寫意作品集中地呈現在他于1989年2月在中國美術館的個人展覽之中。2016年,年近90歲高齡的劉煥章第三次在中國美術館舉行個展,以“煥然有章”為題,全面回顧了他一生的創作與新近的創作。堅持“自我探索”與“個人實踐”一直是劉煥章先生在綿長的藝術生涯中堅守的一個重要信條。也正是這樣的堅持,使得他的藝術實踐歷經各種政治變化與藝術價值動蕩的歷史后,仍能在紛繁的藝術世界中開辟出一條廣闊的道路。